图片来源：小红书

“反向旅游”的火爆，让更多年轻人选择霞浦这样的小众城市作为出游目的地。据去哪儿网旅游统计，今年暑期，不少“冷门城市”的酒店预订量较2021年增长了3倍以上。

随着越来越多年轻人到访这些小众城市，“预约拍摄”开始流行，也被称为“景点跟摄影师拍”。他们提前预约当地摄影师上门拍摄，一般拍摄时间在一小时左右，一周内就能收到精修后的照片，加上自己的文字，发布在社交账号上。

在这些年轻人眼里，穿着民族服饰和风格拍照或许并不昂贵，但却足够新鲜，是一种在社交网络上脱颖而出的高性价比方式。

拥有1168万抖音粉丝的网红“刁笛拉海”也在间接推高小众城市写真拍摄热度。今年6月，在其素颜视频爆红后，刁笛拉海拍摄了一系列体验当地风情、身着民族服饰的“城市宣传片”，引发了不少网友前往小众城市拍摄的热情。

滴滴小红帽拍摄的小众旅游城市“大片”

当地摄影师也频频被写真拍摄的火爆所淹没。在一些热门小众城市，客人需要提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预约。写真拍摄还催生了当地一条产业链——服装租赁——化妆造型——景区拍摄——拍摄现场——食宿。据一位摄影师透露，旺季时，一些摄影师一个月收入轻松过两万。

看到行业前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预约摄影的行列。他们认为，只要人们继续前往小众城市，这个行业就不会有淡季。但事实上，经验丰富的摄影师表示，虽然预约摄影的门槛看似低，但成本却不低。在小众城市预约摄影并不容易。

1. 在小众城市拍摄照片有多受欢迎？

“国庆假期还有空吗？”距离国庆假期还有半个月，新摄影师“没肉的辣肉丝”的行程已经排满了，不过拍摄邀请还在陆续到来。

很多人首先注意到的是她上传的一张身穿韩服的照片，清爽的色彩和闪亮的头发正是今年的流行风格。虽然她的账号粉丝不到500人，但这条帖子已经获得了3000多个点赞和收藏。有计划在国庆期间前往延吉旅游的游客很快就挤满了评论区，礼貌地询问价格。

最终，她的国庆档行程被排得满满的，至少有60单，她开价399元/单（不含妆），粗略估算一个月能赚2.3万元。“最忙的时候，一天能拍4组，每组一个半小时，80%都是游客。”

“没肉的辣丝肉丝”是一名自学摄影的大四学生，之前在学校给同学拍毕业照，后来找了一些愿意免费拍照的模特练习人像摄影，今年8月正式开始接单拍摄延吉朝鲜族服饰。

“无肉香辣肉丝”穿韩服拍照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像她一样，取得巨大销量的摄影师还有很多。一组数据也能证明写真拍摄的火爆程度——在微博上，写真拍摄话题拥有23万粉丝，发布帖子超11万条；在抖音上，写真拍摄话题播放量超809万次；在小红书上，与写真拍摄相关的笔记数量超319万条。

小众城市写真拍摄的火爆、摄影师订单的火爆，除了得益于“反向旅游”的大背景，也和年轻人对于摄影需求的变化有关。

首先，疫情影响了人们的出行，为了在旅途中留下更多美照，拍照需求火爆。“无肉香辣肉丝”解释道，人们好不容易长途旅行，钱也花光了，不如多拍点照片留作纪念。她平时出去玩，相机快门停不下来，在家不能出门时，就会翻看相册回忆往事。

此外，游客到小众旅游城市游玩，也想​​感受当地的民族风情和地域特色，预约拍摄写真就是一个不错的体验方式。

阿龙原本是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受到在西双版纳景区拍摄的照片的启发，2020年底，他开始在芒市（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首府）进行民族服饰拍摄，开了一家名为“阿曼摄影”的摄影工作室。据他介绍，不到半年时间，当地就涌现出多家类似的摄影工作室。

他的摄影工作室八成订单来自外地游客。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刚开店时，很多人都不知道芒市。但当他将作品上传到社交媒体平台时，许多网友被标志性的金塔和银塔所吸引，会在周末飞过来拍照。

芒市的标志性建筑“大银塔”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年轻人的自我表达欲望进一步推动了写真拍摄的流行。

真真和搭档从事摄影多年，今年3月辞去工作，在福州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她观察到，有“小三亚”之称的福州平潭岛和泉州霞浦，主要以旅游为主，近两年摄影也成为热门行业。真真接待的客人中，游客的比例也在增加，她认识的霞浦本地摄影师生意都很好，订单爆满。

据真真介绍，来拍照的客人比较年轻，90%的客人都是95后、00后，甚至是05后。“现在的人更注重自我呈现、自我表达，年轻人觉得拍照就像呼吸一样普通，他们来拍照是为了体验一种‘蜕变’，看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体验一天‘别人’的感觉，这也是对枯燥生活的一种调适。”真真说。

2. 拍照是一门赚钱的生意吗？

相较于影楼的团队合作，很多摄影师都是单独行动，但完成一次摄影服务的成本并不低，除了化妆、后期制作，相比传统影楼还要支付景点门票、交通费等费用。

无法承担前期费用的摄影师往往选择不包括化妆和服装，这也催生了当地服装租赁-化妆造型-景区拍摄-摄影预约-餐饮住宿的产业链。

木晨是贵州省贵东南州黎平县侗族村寨肇兴的一名合同摄影师，游客给他带来了40%的增量订单。一套照片的价格是399元（含化妆），其中80元是化妆和租衣费。他一直和一家服装店的老板合作，服装店里有客人来，就会找他拍照，利润五五分成。“因为服装店老板招揽客人比较有经验，所以就让客人边租衣边拍照。”木晨说。

据“无肉丝辣子肉”观察，约会大作战火爆后，不少商家在当地民俗公园开店，提供服装租赁、化妆等服务，“去年就一两家，今年就连开了10家左右的店。”

为了吸引更多客户，这些商家还会通过客户寻找摄影师，咨询合作事宜。在这种合作模式下，商家一般会把70%的拍摄费给摄影师。不过，“无肉丝辣肉丝”拒绝了这样的合作，“首先我自己拍不了足够多的客户，另外我也不想流水线生产。虽然商家介绍的客户很多，但我也成了产业链中的一个环节。”

生意红火之后，写真圈也跟着火了起来。

首先体现在价格上，这些小众城市的拍摄价格一般在199元、299元、399元，不少地方都出现了“价格战”，一些服装商家、摄影工作室趁客流量大做低价促销、多送照片等，直接压低了当地拍摄市场的价格，个人摄影师也很难再涨价。

此外，外地的团队也嗅到了商机，纷纷前来“抢”生意。不少摄影师提到，一些原本在热门旅游景点的摄影团队，也会到小众城市拓展新客源，市场竞争异常激烈。

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了多赚钱，摄影师只能接更多的订单。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阿龙的工作室今年夏天迎来了旺季，最忙的时候一天能接到20个订单。“摄影师不能按时吃饭、上厕所都是很正常的事，这个行业很多人有慢性胃病。而且要不停地和顾客互动，指导他们摆姿势，缓解他们在镜头前的紧张情绪，让他们放松下来。晚上累得都不想说话了。”阿龙说。

其次，个人摄影师经常会陷入没有客户的焦虑，如果不努力运营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很难积累粉丝，后期也无法涨价，因此，几乎圈内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

据摄影师介绍，运营社交账号的“流量密码”主要有三条，第一是分享精美的客户照，以美女模特作为首图，必要时加上标题党，增加流量；第二是经验、技术分享帖，如果有大量实用信息，不仅能吸引客户，还能吸引同事；第三是依靠网红、客户在社交平台推广引流，@他们的账号。

阿龙刚开工作室的时候，给一个有200多万粉丝的旅游博主拍了照，第二天意外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博主的分享，后来博主在芒市的游记里又提到了他，“订单量一下子就暴涨了”。

阿龙穿傣族服饰的照片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多位摄影师告诉开博财经，这类拍摄几乎没有淡季，寒暑假、元旦、小长假等经常爆满，周末本地客人也不少。但受时间和人力限制，个人摄影师能接的订单数量有限，换言之，单人月收入平均在1万至2万元之间。

随着十一月的临近，一些小众城市即将迎来下一个旅游旺季，有人会去寒冷的北方城市看雪，有人会去温暖的南方城市避寒，摄影圈的共识是“只要还有人来旅游，就没有淡季”。

3. 合约摄影师是一个好的职业吗？

看上去只要会拍照，做摄影师就能赚钱，让一些年轻人跃跃欲试，但这真的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职业吗？

其实拍写真对摄影技术要求不高，有几种固定的照片模板，大部分摄影师都处于这个圈子的底层，短时间内能赚到不少钱，但很快就会遇到瓶颈，想要晋升到中层或者顶层就非常困难了。

开博财经和多位摄影师交流发现，从业者都比较年轻，大多是95、90后，有的学生还在读，也有的刚毕业参加工作，因为对摄影感兴趣或者看到拍照片收入不错而成为全职摄影师。

预约拍摄的摄影师大多为女性，因为客户多为2000年至1995年的年轻女孩和情侣，还有一些来这里旅游拍照的网红。

摄影师的进阶之路，通常是从“互勉”或工作室学徒做起，然后独立发展。有的会逐渐开设摄影工作室，不少顶尖摄影师也会通过开班授课或转战商业、时尚摄影等方式盈利。不过，也有摄影师表示，现在培训班鱼龙混杂，水平参差不齐，已经不吃香了。

一方面为了增加收入，另一方面或许是对重复拍摄感到厌倦，不少摄影师表示想要转型做小众、胶片风格的写真摄影。

“拍久了，会觉得什么都没做，电影感的照片更有挑战性，更有艺术感，摄影师也会更有成就感。”2019年毕业后，牧尘去摄影工作室学习专业人像摄影——打光、构图、与顾客沟通等。去年元旦，他经朋友介绍来到肇兴。现在他在拍片中摸索自己的风格，不想过早给自己设限。

为此，他正在努力增加账号粉丝数。“粉丝多了才有底气，摸清自己的风格了，以后水平提高了，价钱可以稍微高一点。”穆晨说。

Muchen 未来想转型做电影式写真拍摄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真真的工作室主打复古风写真拍摄，价格有899元、1599元，平时一天只接待一组客户，一个月收入2万多元。“即便是拍摄同一个题材，我们也会根据不同客户的特点去思考、设计拍摄内容，所以前期的构思和沟通成本比较高。”真真说，她也会鼓励客户在拍摄中展现自己的个性。

不过，即便成立了工作室，赚钱也不容易。真真说，扣除设备磨损、化妆品、房租等费用，两人刚刚收支平衡。工作室成立8个月，但她的收入相当于之前工资的2/3。她之前是一家大型跨国连锁化妆品公司的经理。“还是要积累粉丝和作品”，真真说，摄影师的目标也是一样的。

不过，小众城市旅游热潮仍在继续，摄影师们的拍摄热情依然不减。他们表示，小众城市还有更多村落值得发掘。“这些尚未完全开发的小众城市需要更好的宣传、更完善的基础设施、更多元化的产业发展，才能维持热度。”“无肉丝辣肉丝”建议道。

与此同时，在小众城市，拍摄客源稳定，摄影师逐渐开始积累回头客。这也激励着摄影师坚持下去。“拍摄很累，但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拍到帅哥美女，还能交到很多朋友。”不少摄影师异口同声地说。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真真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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