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叫天晴一达达达，土豆叫铁板鱿鱼丝，我每天都吃土豆和白菜，有时骗人，上级就奖励我100元，整个宿舍都吃得更好。有时他们让我出去“淘宝”买东西，蔬菜，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结果发现我在批发市场捡了别人不要的菜叶，我重120磅，但最后体重减到了100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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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海曹官庄村北枣林深处，十多名传销人员搭起简易遮阳篷，在野外“隐藏负面分子”，即躲避袭击。新京报记者 赵吉祥 摄

新京报记者王家辉实习生张毅编辑苏晓明校对郭丽琴

身陷传销，东北大学毕业生李文兴、山东男子张超、湖南女大学生林华蓉相继身亡。 传销青年之死再次刺痛了整个社会的神经。

近日，国家工商总局、教育部、公安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联合发文，要求严厉打击、依法取缔传销。 通知强调，坚决杜绝各类打着“创业就业”幌子，以“招聘”、“职位介绍”为名，引诱求职者加入的传销行为。

传销为何屡禁不止？ 为什么有些人相信得那么深，却不断跌倒？ 不同的传销组织使用什么方法？ 我们找到了两位在南北方从事传销工作三年的传销卖家来分享他们的个人经历。

他们一个在传销组织底层讲课、做饭，一个是“老板”； 他们都有赚钱的梦想，他们相信传销组织塑造的高层人物形象，他们希望有一天能开宝马或奥迪，穿金戴银。

以下内容由两个人讲述。

▲警方突击搜查静海传销窝点，学生证、毕业证堆放在桌子上。 新京报出品（ID：xjbd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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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派：拳打脚踢简单粗暴

张悦（化名）高中毕业。 2008年23岁进入传销，2011年离开。

（一）

我们还去过李文星出事地点旁边的树林。 那是2008年6月，我刚在河北燕郊从事传销工作三个月，就去天津静海区读书。 事实上，在我加入之前，球队刚刚从天津搬到燕郊。 静海传销太多，名声不好。

传销无非就是两个借口——找工作和谈恋爱。 他们会在QQ或者交友网站上用女孩的照片注册，和你聊天，过一段时间就会说爱你，喜欢你，然后把你骗到燕郊。 同学骗我在北京一家电子厂工作，那里女生很多，月薪5000-6000元。 我立即接受了这份工作。 到了北京，坐公交车去燕郊。 第一天，同学一男一女带我去玩，晚上我们就住酒店了。 第二天，他们让我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公寓，客厅里没有人。 我进去后，他们把门锁上，一间房间里出来了十几个人，要求我说实话。 如果我不诚实，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惊呆了。

他们叫我打牌，我不愿意就打不了。 我想等待逃跑的机会。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用水煮了一锅大白菜。 当我说我不想吃的时候，旁边的人就打了我一拳，说：“你想吃还是不吃？”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和同学们站在角落里，我说：“带我到这里来吧，等你回来就会好受一些。” 说完，他告诉了导演。 导演把我叫过去，问我要不要报仇。 随后，他又遭到四、五个人的拳打脚踢。

第二天，讲课。 其实我一句话也没听，我只想出去。 同一堂课教了三天后，有人问我听懂了吗？ 我说了一点。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于是我又被打了。

大冬天的，挨打，罚站，不让睡觉，不给饭吃，脱光衣服，泼冷水，也挺好的。 我还看到前士兵顽强地抵抗他们。 不，你无法处理它。 如果里面有十几个人，就算是李连杰也不一定能打败你。

三四个月后，我就可以讲课了。 每天听那堂课，才50分钟，傻子也能听懂。

白天一般不宜外出，容易暴露。 如果晚上出去，有两三个人跟着你，就很难逃走。 他们要求我培养人才，所以我撒谎说他们在邀请人才。 他们说，如果我不和某人约会，我就永远不会离开这里。 我心想，你们再叫我来，一定会打死我的。 我无法给这里的亲戚打电话。 后来他们说讲得好也有贡献。 我负责教学、做饭、带朋友（带新人出去玩），上面的人帮我招人。 他们这里有一个责任制，叫“上拉、下推、左帮、右帮”。 如果我不成功，我上面的人也不会成功。

▲警方控制传销。图/视觉中国

（二）

他们有句话说，这个行业目前正处于“技能期”，利润太高了。 如果大家都在里面干活，就没有人种稻，没有人开车，国家就乱了。 他还对我说：打是亲，骂是爱。

大白菜叫天晴一达达达，土豆叫铁板鱿鱼丝。 我每天吃土豆和卷心菜。 有时候如果有人被骗了，就会奖励100块钱，整个宿舍都吃得更好了。 有时一个宿舍人多的时候有十二三个人，人少的时候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三四个女生。 有时他们让我去“淘宝”订一些蔬菜。 我一开始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后来发现我只是在批发市场捡了不需要的菜叶。 我体重120斤，最后减肥到100斤。

他们解释说，因为人要先苦后甜，所以年轻人吃苦是可以的。 红军都吃树皮了。

这里卖化妆品，大套售价3900元，小套售价2900元。 当问我投资了多少套时，我说我没钱，都花光了。 其实我根本不想这么做，只是我想我可以交完钱就走人。 后来他们让我给家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昨天喝酒了，胃穿孔在医院，需要5000元做手术。 我妈当时不相信。 我正好有一个远房表姐在北京，她就让我哥把钱寄到你所在的哪家医院。那边的人不敢让我家人过来。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让我编个谎言，说我已经找到了女朋友，她怀孕了，但她的父母不让她，而且要钱才能把孩子打掉。 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些人都在听，我就故意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妈妈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我的家人担心我一旦暴露，那边的人会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所以他们会冻结。 最后，我向表弟借了3000元，并交给了我。

他们时刻关注着你。 如果你不高兴，你会立即报告，然后上级会找你谈话。 手机不允许使用密码锁定。 锁定表明不忠诚。 他会随时突然查看你的手机，看看你在和别人聊天什么。

（三）

习惯了之后，他们就不打我了，还帮我挤牙膏、倒洗脚水、按摩。 我也不想逃，我还想赚钱。

我在那里呆了3年。 在那种环境下的人，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我周围的人都在说赚钱，但正常人会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赚钱。

他们大多数是来自农村地区的人。 他们在外面打工挣不了多少钱。 他们听信上级的谎言，怀揣致富的梦想。

让我下定决心的是，看到高层管理人员身披金银，臂链连衣服的扣子都是镀金的，开着宝马奥迪进进出出。 我觉得我也想像那样，回到家乡祭奠我的祖先。 后来我才知道，车是他们租的。

那里的生活费是每天8块钱，赚到的钱必须交给所长保管。 比如你想出去买一双鞋，就去找主任要。 骗人给了570元，扣除生活费，我每个月最多能拿到1600元，而且还有好几个月根本没钱。

当新人到来时，我们有一个惯例。 我们故意说，我们在工厂加班只赚了1000多元。 兼职工作并不容易。 第二天就传出导演一个月收入一万元。 第三天，就会告诉你，经理买了房、车、工厂、KTV，每天给你洗脑。 发工资的时候，主任让我过来拿钱。 其实这个月我没钱，他却给了我4000元现金。 拿完后，我特意进了屋，在新人面前随口说，这个月还不错，比传统行业好多了。 随后，他假装去厕所，把钱还给了导演。

三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一个人能赚多少钱。 我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下层不招收新人，上层肯定拿不到钱。

最后，比我早来或晚来的人都走了。 我也觉得骗人赚不了钱，就谎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就再也没有回家过。

回去后，我找到了欺骗我的同学，把他打了一顿。 他说他受不了里面的殴打，所以就骗我来这里。 我问他当时为什么背地里举报，他说不举报也会被打。 他也怕挨打，比我早三个月回家。

他们会在这里进行“演习”，假装警察来了。 导演报了警，故意把门开着就离开了。 任何想趁机逃跑的人，一旦被抓住，就会遭到殴打。 我们楼下一般都有牧羊人，警察说他们来了，我们就下楼去公园走走，在街上走走。 警察一走就会回来。

我以前从未见过警察。 去年，警察都是便衣，“牧羊人”没有注意到我。 他们收留了我，并要求我写一份保证书，保证我不再来这里。 警察说得很清楚，我也是受害者，是一个非常低级的传销人员，非常可怜。 说如果我当经理，他们很快就会逮捕我。

我一听，心里想，等我当了经理，有钱了，你还能追得上我吗？

▲东北大学毕业生李文兴遭遇传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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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派：攻心洗脑，抓人

常兴（化名）毕业于体育技校。 2008年19岁进入传销，2011年离开。

（一）

广西是全国南方传销的发源地。 我在南宁工作了三年，成了传销的“老板”。 我有一个100多人的团队，每个月可以赚2万元。 能达到我水平的人比例并不高。 我非常熟悉上下的程序。

当一个传销组织想要欺骗你的时候，它里面的七八个人首先会开会。 其中包含你的详细信息，比如姓名、年龄、过去的工作、家庭状况、收入水平、性格特征等。他们会编造出适合你的谎言，就像年轻人需要一个赚钱的机会来改变自己的生活一样。命运。 我曾经是一名拳击手，从事体育运动，所以我的朋友编造了一个谎言，说他可以在这里做体育用品生意，骗我来这里。

到达南宁后，传销组织内部对新人有一套洗脑流程，一般持续7天。 结识不同的人，按照既定的框架一对一地给你讲解。

很多人都熟悉“北派”：去了之后人身自由被限制，身份证、手机被没收，吃喝住行都很差……我们南派懒得做这些，太低端了，但是我们用北牌，你对比一下就可以放松警惕，感觉我们的不是传销。

到南宁的第一天，他们会给你一个开放的环境，让你觉得那里很安全。

身份证和手机不会被没收。 一般一个小区的三居室，住着四五个人。 准备牙刷毛巾，帮你送饭菜，给你家的温暖。

消除恐惧在这个行业被称为“打开心扉”。 因为有些人防御性比较强，所以第二天一般会带你去一些旅游景点，比如南宁的五象广场、会展中心、民歌湖、南湖公园等。

带他去的目的不是旅游，主要是为下一步的洗脑活动做铺垫。 就像五象广场一样，暗示这个行业也有五个层次，叫“五级三级体系”。 也代表这个产业解决了五大人群的就业问题，意味着这个项目得到了国家政府的支持。

据我了解，2012年以后，在南宁这里，不再是私人带你去玩，而是专门和传销组织合作的半日游或者一日游车来给人们洗脑。 一开始你可能以为这是一次正式的旅行，但实际上这些巴士是与传销组织合作的。 这些人不是传销内部的人，但里面有一个利益链。

▲昨天，天津市静海区打击非法传销专业队伍分成三个组，对传销行为进行查处，清理部分传销行为。新京报记者大路 摄

（二）

第三天，我面临着“谎言被揭穿”。 比如我的推荐人当时告诉我，这里其实没有体育用品生意，但是这里有一个国家项目可以赚钱。 这个时候你身上的钱都没有少，而且你的身份证也在，那么你的警惕性就会大大降低。 之后，就有人开始讲课了。 该产业是由副总理介绍的。 之所以没有公开，是因为它正在试运行，国家正在暗中支持。

我一般都会和大家说普通工作收入低，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目标。 打个比方，如果你一个月挣5000元，一年只有6万元，十年后能挣到60万元，你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梦想呢？

我们经常用“北派”的例子来说明我们的情况。 北方传销的方式是乱招人，越多越好，但我们这个行业是资本运作行业。 进入这个行业，只需要培养3个人，不多也不少。 每个人赚到一定的钱后都会出去。 比如一个人收入1040万，国家就会出具出境证明，证明你是国家创造的中产阶级。

每天早上和下午你必须见两个人，每个人都会和你一对一地交谈一个小时。 他会和你分析为什么你可以在2-3年内赚到1040万，并且会有详细的计算公式让你觉得有道理。

中午吃饭的时候，推荐人会过来聊天。 如果我说还是感觉像传销，他也不会反驳，而是谎称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并建议我再试几天。 每天晚上你回到家，他们都会请你陪你打牌或者带你出去玩。 他们不让你有太多的时间去独自思考，而且把你的时间安排得很满。

对于洗脑来说，最有说服力的是“宏观调控”。 他们会说有关传销的新闻报道实际上是宏观调控。 为了吓唬一些胆小的人，不能让大家都去做这种赚钱的工作。 图片和新闻都是警察故意拍的，问过我们之后才播出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利用一些真实的新闻来寻找漏洞。 比如某张图片里传销在笑，他们就会说，你看，被抓到你会笑吗？ 很多新人看了就想，是啊，被抓了怎么笑得出来？

他们带我到市政厅前说有事，还指着我。 那时我就​​迷茫了。 如果真的违法，一群人在政府面前，怎么可能不被抓起来？

如果你还不相信，他们会要求你报警。 我报了警。

我的人身自由不受控制。 当时警察打电话劝我回家，传销组织有话要说。 这必须得到国家的暗中支持。

即使警察出动，一两个小时内就被抓回来释放，他们也会问，为什么违法的人会被释放？

对新人来说最大的震撼就是以上几点，再加上老板的亲身经历，让他们逐渐被洗脑。 通常老板们都是开着自己的车进来的，衣着考究，他们的口才、气质、个人形象确实都练出了成功人士的样子。

▲河北沧州新华区进德公路上，一名男子骑着自行车经过一面贴有“拒绝传销”标语的围墙。新京报记者朱军摄

（三）

见的人越多，我就越相信。 我还见到了中山大学的博士后、银行高管、北海的律师和警察。

我在家里呆了四个月，他们根本不拦着我就放了我，但他们还会打电话引诱我。 南派着眼长远，更有安全感，着眼于未来市场。

这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游戏，在我们传销内部称为“跟进电话”，联系的频率不能太高。 内容只是讲谁又成功了，买了车、买了房，谁的亲戚又过来了。 也就是说，只剩下一次机会，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2008年5月参加全国拳击锦标赛后，我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我6月去南宁，带了69800元。 家人不同意，但我决心赚钱。

我投资了69800元，交上了身份证和照片，并填写了《申请表》，这也算是加入这个行业的仪式。 但付了钱之后，你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唯一能证明你从事这个行业的就是这个团队。

之后，我每天都按时学习，去别人家听课。 每周一和周五有早会，周二和周六有商业和管理学习。 前三个月是最令人兴奋的，你看不到任何消极或不好的事情。

三个月后，我找到了以前的师兄、师弟和湖北宜昌的一个女孩，我被提拔为经理级别。 这时候你就会感觉佣金不如以前了。

其实后来大家都知道这是传销了。 有的人欺骗家人朋友，亲戚回家后说他们搞传销，名誉扫地。 他很不服气，想要证明自己并向你展示成功。 这也是很多人越陷越深的原因。

当你因为传销和亲近的人闹翻之后，外面的人在骂你，传销里面的人在鼓励你关心你，所以你更加依赖这个行业，希望有一天你能成功，开着奔驰、宝马回家乡。 。

我达到了CEO级别，月薪2万元。 但我父母来南宁一看，发现我在传销。 他们非常失望。 有的老板被抓了，有的被下面的人黑了。 我感到不舒服。

后来我慢慢解散了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