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外貌焦虑,追求真实的美:脱美役风潮在社交平台兴起
“气氛”、“冷白的肌肤”、“清纯又性感”、“可咸可甜”……
打开手机,这些关于审美标准的文字不断出现。每个女人都知道,变美是一条永无止境的旅程。手机里精美的照片折射出现实中的缺陷。这是一个“外貌焦虑”几乎成为集体潜意识的时代。
“世界因美丽而受苦已久。”另一方面,社交平台上开始出现“去美丽化”的风潮,一些女孩开始剪掉长发、拒绝化妆,不再执着于减脂和穿衣打扮。
除了美貌带来的那点小满足感之外,女孩们开始思考美貌的代价,以及“不美”的自由。
今年3月的一个晚上,22岁的大四学生Mable在完成毕业论文初稿后兴奋不已。Mable独自一人在宿舍,当晚她决定将自己的长发剪成寸头。Mable洗完头发坐在书桌前,面对镜子,用普通剪刀将头发剪成超短发。她还用视频记录了这一过程,宣布自己正式开启了“去美国化服务”。
在消息公布前一周,梅布尔对“美容服务”一词还很陌生。然而,从去年开始,她一直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对“变美”这个想法有点“厌倦”。
Mable曾经是一名大学生,喜欢在朋友圈发美美的自拍,每次发一张精心修图的照片,都能收获很多点赞和评论,手机上那个带数字的红点,让她心里很满足,很幸福。
在Mable“退役”前,她会在微信朋友圈分享自己的精美照片。
今年年初,寒假里,梅布尔因为无聊,发朋友圈照片的频率提高了。“但每次发,收到的点赞和赞美还是一样多。有时候看着这些点赞,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她说。
Mable想着自己为了这些美照付出的努力,平时会跟网上的美妆博主学习各种“妆容模仿”,她喜欢“辣妹风”,也尝试过很多次,但觉得自己“圆脸”不太适合,“最后只能尝试可爱风,辣妹风完全走不出来。”
“每个人自然状态的美,肯定跟大众审美里的美不一样。”在对“美”非常执着的那段时间,Mable会照镜子,研究自己哪些地方不符合“美”的标准:鼻子太扁、皮肤太黑、眼圈有黑眼圈、有些毛周角化症。然后她开始打理头发、护肤、化妆,各种小秘诀营造“氛围感”,学会穿衣打扮,在自己的身上挑毛病。
系统的研究确实很有成果,社交平台的照片中,Mable身穿红色格子裙,长发顺滑,妆容清透,可盐可甜。
“但做整个过程太累了,以至于我没法做其他重要的事情。只要我专注于变美,我感觉我的生命就会过得很快。”梅布尔说。
今年3月,Mable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服务美丽”这个词。女孩们发帖说:“当你化妆的时候,不管你喜欢与否,这对你来说都是不公平的。”“追求美丽是一种表现,她们渴望评价者的肯定。”Mable瞬间觉得自己被戳中了要害。
后来,Mable在豆瓣上找到了“超酷短发女生群”,看了群里的帖子后,她有点想剪掉头发了。经过大约一周的挣扎,Mable终于变成了一个短发女孩。
晚上,梅布尔的室友们回来后,看到梅布尔的头发变成了刺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同龄的朋友似乎总是能互相理解。女生们很快称赞梅布尔的勇气,说她“很酷”、“很勇敢”、“像个可爱的小和尚”。也有不那么友善的声音。梅布尔的一些男性朋友认为她“着了魔,很奇怪”。
梅布尔没有立即告诉家人剪发的事。但后来她想,“我迟早会死的”,于是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开始很震惊,问她:“你打算怎么办?”但后来她说:“这取决于你。”
在剪头发之前,梅布尔曾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极端。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退出美军”的初衷,并不是因为别人的眼光而牺牲自己的舒适。
过了一会儿,Mable 开心地数着自己平头的优点:“首先,洗头很快,不到 5 分钟,而且不需要吹风机,用毛巾擦就可以了,还可以省下买发油和护发素的钱。洗发水也可以用很长时间,不用花时间做造型。其次,夏天的时候头上会超级凉快,以前长发怎么扎都还是很热。还有,戴上帽子超级稳。另外,需要学习的时候,我可以更集中精力。以前我留那种侧刘海,怎么拉都拉不住,无聊的时候就玩头发……”
现在,Mable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剪头发!好帅,好舒服,好酷。”
20岁的薇朵是一名艺术院校的学生。高三那年,她无意中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摆脱美貌服务”这个词。在她看来,所谓的“美貌服务”,就是追求美本身成为了一种负担,在外界压力之下,不得不维持一种“美貌”的状态。
作为一名艺术生,她也感受到了追求“高端”美貌的压力。“我不喜欢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美,我更喜欢现在韩国女生流行的那种‘轻松感’。但说实话,看过太多美女之后,看到现实中的自己还是有很大差距。”
高三的一个星期天,在放学的路上,维克多和妈妈吵了一架,心情有些烦躁。晚上回到宿舍后,维克多觉得找到了合适的机会,用剪刀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平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开始有点难过和害怕,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但又很欣慰和感动,终于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我鼓励自己,这一定会给我带来积极的变化。我把剪下的第一缕头发留作纪念。那天晚上,当我走出宿舍门时,风很清新。”
如今,Victor的平头已经逐渐长成了正常的短发。
与Mable的室友类似,班上大部分女生都给予了鼓励和称赞,认为Victor“做了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Victor的父母很难理解这种行为。Victor的父亲认为“女孩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女儿的选择。
剪掉头发后不久,韦多就开始参加艺考。“在这种更注重外表的考试中,我失去了唯一可以用来美化和伪装的外壳,露出了最真实、最不讨喜的自己,我必须用实力去争取一切,这迫使我从身体中汲取动力,而不是依靠外在因素,这让我变得更勇敢。”今年,韦多顺利考入中央戏剧学院。
在社交平台上,摄影师山点水曾发起过一个名为“美丽逃离计划”的拍摄活动,其中有平头少女、素颜的30岁女性,还有穿着简约舒适休闲服装在潮流商业街拍摄的“非潮流街拍”女性……当不同场景下的女性脱离了“美”的统一标准时,仿佛变得更加生动。
网络上,关于“如何变美”的攻略随处可见。它不仅包括如何穿衣、如何化妆,还包括如何吃饭、如何睡觉,以及如何培养某种气质和个性。一句非常经典的描述是“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是一个把美丽和个人努力联系在一起的时代。美丽一直以来都是女人的“义务”,但现在却成了负担。
德勤发布的《2023中国医美行业年度洞察报告》显示,2020年至2023年,中国医美行业年复合增长率预计将超过15%,远高于疫情前全球医美市场不到10%的增速。报告还预测,未来几年,中国医美市场增速将逐年提升,预计到2023年将突破3000亿元。
2023年3月28日,北京。人们在玉渊潭公园的樱花树下拍照。(图片/视觉中国)
“这个社会真是双重标准,对女孩的审美要求很高,而对男孩子来说,只要干净清爽就行,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欣赏街上的美女,这怎么可能呢?”Mable说。
“拒绝化妆”可能是“摆脱美容职责”的初始阶段。今年30岁的薇薇,曾经是个每次出门都要化妆的女孩。她有巨量的化妆品,阳台上总放着一套洗好晾干的化妆刷。在不能出门的日子里,她渐渐感受到不用化妆的解脱。有时候要过很久才出门,薇薇才意识到:“化妆怎么会花我这么多时间?”到了今年,她已经逐渐精简了化妆品,只在特殊场合才会考虑化妆。
和朋友出去逛街前,梅布尔至少要花半个小时化妆。有时没事的时候,她会化妆,回到宿舍再卸妆,就是为了“练习”。现在,梅布尔已经把妆全部卸掉,“我觉得没必要,占地方。”自从把头发剪成平头后,她就再也没有化妆,包括毕业典礼和外出旅行。
“第一次剪头发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事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想剪就剪,你有自由,也不会有弹窗阻止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你就可以做。剪头发的那一刻,就觉得人确实是生来自由的。”Mable说。
薇朵觉得“摆脱美妆服务”也是一个一步步重塑自我的过程,“当你不擅长‘美妆’的时候,你会显得很卖力、很搞笑,更加迷失自我。”她觉得很难界定哪些具体行为才算“摆脱美妆服务”,只要有一个动作能持续提供正向暗示就行。
“脱美服务”女孩们想要对抗的,或许并不是美丽本身,而是她们想尝试重新获得定义什么是女性美的权力。毕竟,美丽不只是刻板的“清纯、性感”,也可以是自然、随性、自由的。
作者 崔思野
排版
李孟荣
运营
李景月
制片人
洛宇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第642期《中国乡村创新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