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旅游颇受青睐。

五一假期，酒店费用的暴涨让不少人感到失望。在这种情况下，一种住宿“零成本”的旅行方式在网络上悄然流传——互换旅行，两个陌生人互相前往对方的城市，免费住在对方家里，节省住宿费用。

《法制日报》记者查看相关社交媒体平台发现，自4月底以来，已有不少网友发帖寻找“交换旅行伙伴”的消息，不少人已成功“交换”。不过，与一些人对交换旅行的热情相比，更多网友持观望或怀疑态度，认为与陌生人交换“太不安全”。

据调查，互换旅游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约定日期同时互换；二是不同时间互换，即甲方先入住乙方家，后者负责接待，过一段时间再由乙方入住甲方家。除了在社交平台发帖的方式，网络上还有一些“互换旅游平台”，暗藏不少猫腻。

受访专家认为，交流旅游具有扩大社交网络、节省旅行成本等诸多优势，因而受到年轻人的青睐。但值得注意的是，交流旅游模式在我国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关法律法规、公众认知等尚不完备，存在较大潜在风险，需要引起重视。

与陌生人交流

令人印象深刻的旅行体验

“有谁想在五一假期去交流游玩的吗？我给你一个临时密码，你就可以入住了。我家除了主卧，其他四个卧室都可以住下，还有车可用，一次性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4月底，家住北京的李女士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短视频，公开招募“可以去交流游玩的朋友”，交流的唯一附加条件是帮忙浇浇院子里的花。

视频发布后，引发众多网友关注，相关评论上千条，李女士的私信中也充斥着“跃跃欲试”的网友。综合考虑后，李女士选择了来自山东青岛的郑女士。“郑女士带着两个孩子，为人非常有礼貌，跟她交流让人感觉很安心。”

4月28日，郑女士一行如期抵达北京，李女士和女儿因没买到去青岛的机票，便留在北京的家中，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假期。郑女士来之前，李女士就为她准备了一些北京景点的旅游攻略。结果，郑女士到了之后，被这里的环境和温馨的民宿所感动。她坦言，“家里环境这么好，何必出去呢？”她干脆整个行程都待在家里。

旅途中，两个素不相识的家庭一起做饭、玩耍。假期结束，郑女士带着孩子归来，到站后，她给李女士发信息说：“来之前，我有很多顾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住豪宅，也担心有隐形费用。经过这几天的体验，感觉棒极了，来之前的顾虑全部打消了。难得能在崭新的环境中放松身心，享受从未有过的生活，就像在家一样，温馨、舒适、和谐。期待再次相见……青岛随时欢迎你。”

首次交流旅行经历让双方都十分满意，不仅度过了愉快的假期，还收获了友谊。“我自己也有一个孩子，郑女士一家过来后，三个孩子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玩得很开心。以后有时间，我要去青岛，住在她家，把这次交流活动办得圆满成功。”李女士说。

未来，李小姐会考虑继续进行交换游——为了安全起见，只针对女生；不收任何费用，只寻找有缘在一起的人。

像李女士、郑女士这样选择做交换旅行的人还有很多。社交平台上，不少网友发帖求“交换”，交换成功的例子也不少。湖南长沙的付女士过两天就要接待一位来自福建的旅客，她兴奋又期待：“我打算先在家里好好招待她，再回福建去她家里住，这样既能提高房间入住率，又能认识新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华东政法大学副教授李静介绍，最早的交流旅游是50年前一群年轻的法语教师借助互联网开发出来的高性价比旅游模式，近年来在网络上逐渐流行起来，受到网友尤其是自由行游客的热烈欢迎。

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孟强表示，互派旅游的好处在于双方都可以得到旅行规划方面的帮助，可以互相提供行程规划、风险提示，避免走弯路，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等，让双方都获得极其有价值的旅行规划和指导。“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服务。”

存在各种不可靠的现象

存在变相操作、违约行为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乐意接受这种“旅游+社交”相结合的互访方式。近日，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约62%的人认为互访旅行“不靠谱”，仅有30%的人认为“值得一试”。

网友“我想你”告诉记者：“我第一次听说交换旅行的时候，很震惊，人家居然让陌生人住进自己家里，自己可能也不在，万一让狼进屋了怎么办？”

来自重庆的王先生也“跟风”了，不久前在社交平台发文，希望进行交流旅游，但一直未能如愿，最根本的原因是“对安全还是有一定的顾虑”。

除了对交换旅行还在观望或犹豫的人，有些人还遇到了不靠谱的“交换者”。有的人先是把对方招待在家里，一周后想让对方履行“交换协议”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列入黑名单”；有的人与对方同时出发前往对方的城市，回来后却发现家里脏乱不堪；有的人到了对方家里，发现房间条件和对方说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一些事情彻底改变了交流旅游的性质——有网友晒出自家房间的照片，明码标价，从单人间到整个套房，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民宿”。

在孟强看来，普通民众之间的互助旅行，本身不以盈利、做生意为目的，但如果有人打着互助旅行的旗号，但实际上主要提供住宿服务，并收取一定的费用，那么就可能构成接待游客的业务。这种变相经营住宿服务的行为，并没有进行营业登记，也规避了国务院关于旅馆业治安管理的相关规定，导致监管部门无法进行有效监管，不仅会给国家带来税收方面的损失，也会给游客的人身安全和社会治安带来较大的风险。

北京英合律师事务所律师田云表示，交流旅游过程中的变相收费，违背了诚实信用原则，影响交流旅游当事人之间的信任，甚至引发严重纠纷，增加处理纠纷的时间、精力和成本，可能使交流旅游得不偿失。如果涉嫌敲诈勒索，可能触犯刑法，负有刑事责任。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个人在社交平台发帖“请求兑换”外，网络上还有一些声称提供“兑换旅游”的平台，但记者调查发现，这些平台都不太靠谱。

以一个名为“换房旅行网”的网站为例，该网站宣称“游遍全球，像当地人一样生活，住宿免费”，“在中国70多个城市拥有数百位房东”。必须注册成为会员才能查看网站的房源信息，但注册过程中无需实名认证，只需要一个邮箱地址即可注册成功。注册成功后，你就可以发布自己的房源，只需要说明房屋的基本信息（照片、房间数、大概位置）即可成功发布，无需进一步确认房源的真实性。

如果想通过网站与房东沟通，只能留言等待回复，效率很低。因此，网站提供了另一种方式——添加网站创始人的私聊账号，花50元加入房屋群，在群里与房东沟通。当记者向创始人询问“如何保证房屋真实性”时，对方只回答“大家因为信任我才聚在一起的。”

不仅如此，当记者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中搜索“房换旅游网”时，结果显示为0。随后，通过网站登记许可证号查询发现，该网站为个人创办。

李静介绍，通过专门的网络中介服务机构进行房换房旅游，也是我国目前房换房旅游的一种运营模式。但这种模式下，虽然有网站工作人员管理会员信息，但并不意味着房换房旅游能真正得到保障。

“很多换房旅游网站对于注册很随意，一分钟申请，就成为网站会员，点击换房信息，就能看到其他会员发布的住址、电话、家庭成员信息。没有人会核实你的身份，你也分不清对方身份是真是假，如果发生纠纷，网站会说‘后果自负’。”李静说，目前开展换房旅游的平台和网站大多没有经过市场监管部门的注册、审批、备案，本身也不合法，这也增加了换房旅游的风险。

双方关系难以界定

潜在风险不容忽视

受访专家均提到，交流旅游这种新奇体验的背后，隐藏着不容忽视的潜在风险。

在孟强看来，首要的风险是人身和财产安全。当双方互换住所时，就意味着双方都将对方的真实个人信息，包括姓名、电话、详细地址、钥匙密码等交给对方，对方可以进入其私人住所住宿，对其房间布局、随身物品等情况了如指掌，这可能对人身和财产安全造成隐患。

同时还存在个人隐私保护问题，当对方入住换货者家中时，换货者的房间、床、卫生间等都必须由对方使用，如果对方随意翻看换货者的私人物品，甚至拍摄照片、视频上传至网络，无疑侵犯了换货者的隐私权。

“互换旅行往往建立在网友之间的相互信任基础之上，通常没有签订合同，或者只有几份非常简短的协议，而且双方提供的产品和服务都不是标准化的，很难准确量化，这就有可能产生心理隔阂，甚至因服务不平等而引发法律纠纷。”孟强说，如果一方提供的房间位置非常优越、环境良好、设施高端、温馨舒适，而另一方提供的房间却截然相反、不讲道理，那么必然会引起一方的不满。

孟强表示，在交流旅游中，双方都要在对方提供的房间内短时间停留，对通风、光照、消毒、饮水安全、环境安全等也有正常的要求。如果交流方提供的住宿环境在这些方面存在安全隐患甚至危险，比如提供的饮用水变质、零食过期导致腹泻等，就会产生相关的理赔纠纷。

“互市旅游也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正规平台的酒店、住宿等都需要实名登记，使用身份证，但互市旅游的人员流动不受管控措施，而且互市双方都是网络世界中的陌生人，在双方都匿名或半匿名的情况下，可能窝藏吸毒者或在逃罪犯。”李静说。

相关法规仍为空白

未来发展仍需提升

在互游过程中，如果双方出现矛盾纠纷，该如何解决?受访专家认为，这是这一旅游模式的一大困境。

在田云看来，交流旅游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可以视为双方之间的契约关系，但这种契约关系可能因盲目的信任而产生漏洞和风险，无法充分保障双方的安全和诉求。

李静认为，互助旅游是一种新型的自助、互助旅游形式，目前针对网络互助旅游尚无专门的法律法规，互助游客的权益得不到有效保障，法律关系无法确定，一旦出现问题也没有法律条款来处理。

“目前，我国信用体系尚未完全建立，换房旅游缺乏监管平台和法律保障，导致换房存在一系列安全问题。同时，国内几乎没有形成规模较大的成熟的换房网站或平台，自发性平台缺乏诚信监管和法律保障，换房双方的诚信度得不到保障，导致换房旅游存在一定的风险。”李静说。

在李菁看来，完善交流旅游模式需要政府、交流中介、保险方、交流合作方等多方的协调配合。“我国交流旅游发展遇到瓶颈，主要是用户对交流旅游涉及的安全问题存在顾虑。因此，相关部门应从大局出发，建立交流旅游诚信体系，营造良好的交流旅游环境。”

李静建议，文化和旅游部门可以将换房行为纳入社会信用网络，个体换房行为要有信用记录和评价，并与消费信用、银行信用等其他社会信用体系有效衔接，形成全社会对换房旅游进行监管的信用网络，尽可能降低换房旅游风险。同时，加强换房旅游法治建设，出台有针对性的旅游法规，保障换房旅游顺利开展。

孟强认为，参加交流游的人员应具备一定的法律知识，了解其中的风险，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比如，应就交流游的具体内容做出书面约定，以便在发生纠纷时能够提供证据；应在交流游前妥善封存、保管自己房间内的物品，并拍照、录像记录物品原貌，避免发生纠纷时无法举证；应要求对方提供真实的身份信息，以便在权益受到侵害时能够维权；应妥善将所参加交流游的情况告知亲朋邻居，加强监督。

孟强还建议相关网络平台建立交流旅游参与者信用评价体系，让参与者相互打分评价，起到风险预警、淘汰劣势参与者的作用。热门景区社区民警要熟悉社区情况，完善社区监控设施，做好排除嫌疑人、防范风险、维护社会治安等工作。

漫画/李小俊